路之曼曼,本心須存
夜幕四合,田間的清風輕柔地拂過麥田,漾開滾滾的麥浪。一如奶奶慈祥溫暖的手撫摸著我。
依稀記得小時候奶奶背著我到麥壟邊“搓麥粒兒”。一顆顆飽滿的麥粒像極了毛毛蟲,胖胖的竟嚇得我害怕地躲了起來??蓢L了一粒后,濃郁的麥乳香浸潤了味蕾,我在土路上肆意地打滾,鬧著奶奶再搓再搓繼續(xù)搓。
滿身的泥土似乎成了成了那時的印記,每每滾臟了衣褲,奶奶總是輕輕地抱起我,溫婉地撣去那浮土。而這“印記”也隨時光逝去了,它僅屬于田間的那條稚嫩的土路上,一起散落在天際。
后來,我上了小學。泥土小路也被鋪成了石子路。農忙時,奶奶總帶我去“守地”,卻只記得幼時健壯高大奶奶,如今竟小到和我一般高。簌簌的麥浪悠悠地傳入耳畔,仿佛碧空中的一抹云彩,悠揚、柔和。
有多少個午后我在這石子路上和奶奶“擲石子兒”?又有多少個夜晚,我伴著悠揚的麥浪酣然入夢?數(shù)不清。只一陣清風,吹開麥浪,曼妙的音符散落在石子小路上,我仿佛聽見了歡樂的歌唱。但悠悠揚揚歌聲卻終是消散了,留下的是一條死寂冰冷的水泥路。
輕輕拉起奶奶的手,細細摩挲她掌心歲月的刻痕。奶奶滿頭的銀絲在溫婉的月光下像瀉下的瀑布,彌漫著歲月的滄桑。猛地在茫然中發(fā)現(xiàn)奶奶竟小到了我的肩膀。皎潔的月光從蒼穹瀉下,灑下遍地銀輝。驀然卻又為漫天烏云所蔽,冰冷黑寂的水泥路令人心中一顫。奶奶不小心跌了一腳,瘦小的身影愈發(fā)蜷縮。我正想上去扶她一把,卻發(fā)現(xiàn)奶奶早已站起,微瘸著向前走。縱然舉步維艱,但熟悉的背影堅強地傳達:我沒事,不必擔心。
又過了幾年,水泥路及附近的麥田都被化為化肥廠區(qū)。那片麥浪滾滾的黃金寶地化為烏有。水泥路也被用來疏通污水的管道代替了。奶奶臨終時,枕邊放的是一把金黃的麥穗一抔田間土路上的黃土。奶奶走了,路也逝去了……
夜幕悄然降臨,田間秋風像奶奶那雙溫暖慈祥的手撫摸著我只是那叔叔的麥浪早已不存在了泥土氣息,再也不能在微微濕潤的空氣里醞釀,取而代之的確是不應有的刺鼻氣味。
本初之心尚在否?似路兮!塵然散矣!路之曼曼,本心須存!